不见江涛不闻水语,为库区的汉江便是这一派极宁静的湖了。
这是个有雾的冬晨。临了江边,汉江是立意叫人永远惊诧的!汉江似蒸了一亿年!汉江这才白雾茫茫出笼呐。汉江似一片白草原地。风吹草低,却没有风!而“草”则依依袅袅着,似仙幻似歌舞着……这江水,叫人怎舍试足!只微笑望定。而船如犁,发出一声惊叹的鸣叫。已犁一沟碧土、两排白泥。又把雾帆挂起,缓缓而去。发丝便于船舷缓缓飘拂。水香清冽冽迎面扑鼻。白汽见长白汽随蒸。恍惚近山迷离远村。刚脱往日奔流的姿色,汉江,就显这幅梦幻的神奇!难怪老江边的人也皆雀跃着租船儿争相游阅。
天渐明渐亮,水渐清渐碧。沿途,不见了天意雕琢的沙滩鹅石。这是怎样一幅辽阔的水域呢?只见山远远如岸,只见山遥遥似岛,山不怎么险,山不怎么高。远山如雾如雪,远山层层如化如叠。山坡的屋舍错落参差,或小镇新渡或孤家农舍。古树苍藤倒壁悬崖。远水蒸蒸远水化雪远水无期茫茫如感觉。水环这山水浸那谷。只见小河小溪的水也如湖不兴微波;只见山泉瀑布的水只溅跌落不闻击石叹息。汉江所有的支流皆为蓝湖的幽巷,皆为轻舟的曲径。有人指洞河旧镇,说半山栈道的古长城入水成龙了。左面七个山寨子则为水码头的楼梯音阶了。而环旧镇半周露出水面的五岭似修指削笋。蓦然回首,三台新镇正在林雾掩映中现现隐隐,如同海市蜃楼……呀,这竟是天公有意呢或人心曲成?
船上浪漫的旅游者们正歌舞作伴。眼看着过往风景,耳却听曲小妹的一曲“人在旅途”:“……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。人生本来苦恼已多再多一次又如何……”不禁想起一些故事,慢慢合上郁达夫的抒情散文。心也是一片水域吗?既是弃不掉这过往景致的缘份。每一刻却还充满细腻与温情。可哪种山的笔端能将原本的你刻划入微呢?这之间,又竟是谁被谁淡漠谁被谁浪费呢?这静谧的世界啊,是这样瞬瞬地诞生又这样分分地消隐吗?
有一种蓝叫紫阳蓝,只有汉江才衬得起天空这一片清蓝无尘!太阳的暖意自顶空照射在蓬船上。如同是在镀金的河流上飘泊。看水色的斑斓与清莹;看山坡的土地如印象派画师的种种色块。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感动黄土地的深红,或许只有它才能长出那浓艳茁壮的庄稼来,才得把秋天的草垛高呈在原野,那做虫的屋子!还有些喜欢那一片起伏的浅绿麦绒,是它叫我这么单纯如我,对大地总张开毫无设防的希冀!而江南的红桔绿茶更又组成了这一带的特色。山和山相衔入水。一半水面一半水里,时而有二三浣衣女在江面捣依棰石。或者黄牛白羊于江边饮水抬头;或有养蜂汉子在崖上的小小窝篷;或有一家子红红绿绿沿土红色乡道从坡上慢慢走向泊船的码头。也有比这篷船小数倍的木舟依依横渡而来。也有快如离弦之箭的汽艇开过……人生真如旅途,只是这样的美景太少!而关注它深知它的又有多少呢?这清蓝嫩绿碧亮的果色江水,我们瓶装的饮料怎有你醇!我们贪吃的干粮哪有你香!对你摔杯投箸,共情趣难道不是一种珍奇的调味品吗?
中午到终点火石岩库坝。只见万顷蓝江徘徊到此戛然止步。坝内是柔田万顷碧蓝幽深。坝外是浅流轻溪。只有一处轰鸣在半空中炸响。抬头蓦见自坝中喷向半空的一重雪涛。那么云层怒卷,冰雪激荡。是发电还是泄洪?绕堤坝侧行周走,低仰高视。站在河谷一小红房旁边。迎水风扫面,细沫扬雨。而谷边一个水雾蒙蒙的罩外,又忽现半弧彩虹……画师作匠可有这些惊绝之笔?这一切干嘛偏只一个如幻如化可比?
待船回驰,天则下午。日落后的江面清凉如浸。而望远中的江又是一条月色河……